第72章 書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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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2章 書靈
◎“你是我的心魔……難道不知我對她的執念多深嗎？”◎
沈如婳好像被困在一個噩夢中。
在夢中, 她四周一片漆黑沈寂，她站在一塊礁石上，四周窈冥，陸續出現許多她熟悉的面孔。
她先看到的是一個白衣纖細的身影背對著她, 白色衣袂在暗處飄然, 墨發垂肩。
沈如婳腳步頓了一下, 帶著不安和好奇的清徐踏向一步，問那個背對著她的人影：“你……是誰？”
話音剛落，背對著她的身影似乎顫了一下，緩緩轉過身來。
黑暗中，一張熟悉卻又陌生的臉映入她的眼底。
那女子朝她粲然一笑，緩緩朝她伸出了手。
女子的這個動作讓沈如婳身子微抖, 她腳步後退一步不敢再看面前年輕的女子。
她已經沒有夢到這個女人了，為何現在夢到了。
耳邊響起女子的聲音, “小婳，阿娘給你買……”
女子的話未說完, 倏然斷了。
黝黑的環境中, 靜的可怕，沒有一絲聲音。
沈如婳猛然擡頭，眼神在四處看了看, 卻再見不到那個女人的聲音。
直到另一個突兀的聲音驀地響起，沈如婳轉過身, 眼前出現的竟是已經死去很久的小師弟……臨越。
臨越正朝她露齒一笑，眼中帶著淚道：“師姐，你原諒我吧……”
很快, 臨越的身影越來越暗, 直到融進黑暗再也看不見。
而後, 她身後又響起了另一道聲音。
那聲音帶著悲痛道：“我做了錯事，我傷害了愛人…背叛了師門……”
沈如婳扭過頭，看到的是愈林那張悲痛欲絕的身影，青年抱著腦袋，身影也很快消失。
一股恐慌感蔓延四肢，沈如婳試圖朝四處跑，她想沖出黑暗，最後一道帶著柔和笑意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。
“我的閨女啊，別跑太快了，摔了可怎麽辦吶。”
沈如婳猛然轉過身，看見沈樹之那張帶著柔笑的眼神。
她的眼眶開始濕潤，她急促地想沖過去抱住沈樹之，告訴老頭，她好想他……
可是當她沖過去的那一瞬，連老頭也消失了。
無助和惶恐，就如同眼前看不到盡頭的黑暗一樣讓她害怕……
另一道聲音再次響起。
【如婳，你別怕，金回會始終保護你的】
沈如婳猝然擡頭，頭頂那只金色透明的小鳥飛舞著翅膀在她周身旋轉，為她帶來一絲亮光。
她剛激動一笑，可金回也突然化作泡影消散。
謝應遲卻出現在她面前，看到青年的那一刻，沈如婳想到謝應遲做過的事，她目露厭惡道：“你別過來！你殺了爹爹……現在是不是還要殺了我……”
沈如婳後退一步，跌坐在地上。
謝應遲試圖觸碰她的手指停在半空中，青年沈默了半響，嗓音透著暗啞：“如婳……這樣的師兄很快就不會讓你……害怕了。”
他這話是什麽意思？
沈如婳擡眼，看見謝應遲的身影也消失了。
隨之在她面前出現的是贏浮水。
鮫人俯下高大的身軀，冰涼的指尖輕輕觸碰她臉頰上落下的淚水。
雖然是夢，那熟悉的清香依舊在夢中環繞著她。
沈如婳擡眼對上鮫人碧清的眼眸，窺見他眼底溢滿的濃烈愛意。
“贏浮水……你在哪兒？”沈如婳下意識拽住他的袖子。
贏浮水唇角彎出一抹淺淺的弧度，鮫人並未答話，俯身親吻在她的指尖上。
指尖上覆上一抹溫熱的觸感，可下一秒，那觸陡然消失。
鮫人的身影也在她眼前不見了。
頭頂的暗光中浮現一抹亮光，亮光消去了周圍的黑暗，將她帶了出來。
*
沈如婳驀地睜開眼。
發現此刻並不在輕舟上，她正睡在一個石床上，周圍是漆黑寂靜的石壁，擺放簡單的木桌和蠟。
她處在一個構造覆雜的洞穴內，洞穴周圍有無數個洞口，不知那一個是出口。
識海內響起熟悉的聲音，連續多月沈睡的金回在此刻醒了過來。
金回的聲音虛弱中帶著急促道【如婳，出口在最左側洞穴，謝應遲現在正在右側洞穴中。】
沈如婳沒有猶豫，謝應遲如今不知依靠了什麽修為遠比此前還要厲害，她此刻待在謝應遲身邊一刻，便覺得危險。
沈如婳屏息凝神，正小心地想朝左側洞穴出去時，忽然聽到右側洞穴中清晰的對話聲。
是那團黑氣在與謝應遲說話。
沈如婳實在好奇那團黑氣究竟是什麽，她小心地靠近右邊洞穴，竟在那洞穴之中看到謝應遲在與一個穿著金色奇異服飾的小孩說話。
“你不該喜歡她的。”那黑氣化成的小孩背對著謝應遲，嗓音尖細帶著銳氣道。
謝應遲脊背頹然地坐在地上，聞言，青年脊背微垂，發出一聲古怪的笑意，道：“不該喜歡她………”
“那你覺得我應該喜歡誰……贏浮水嗎？”謝應遲嗤笑著，握成拳的手心生出一團黑氣，倏然打在一旁的石壁上。
砰地幾聲碎石聲濺落，灰塵滿洞，石壁上很快出現一個深坑。
謝應遲怒目切齒道：“我的一切不幸都是拜你所賜！”
“拜我所賜？謝應遲我給你的無上榮耀可是旁人都未曾有的呢，他們所有人的存在不過都是我給你成功的上路石……你別不知足了。”小孩彎身，稚嫩的小手拍在謝應遲的肩上，替他拍了拍肩上的灰塵。
“你可是男主啊，要什麽美人沒有？除了沈如婳……你想要什麽……我都可以幫你實現。”小孩發出幾聲笑，語氣誘惑地說。
那笑聲尖銳可怖，須臾驟停。
“喲，你醒了啊。”小孩的眼神看向洞外。
【如婳，它發現我們了，快跑！】
一道黑氣從洞穴內朝她沖過來，沈如婳腳步後退，加快朝前跑。
可那黑氣遠比她的速度快，很快就朝她沖過來。
在沈如婳以為這次會被黑氣殺死時，謝應遲迅速擋在了她面前。
青年冷聲對黑氣道：“你若敢傷她，我便自戕。”
謝應遲話音一出，黑氣果然停下了，很快落在地上，幻化成一個紅唇齒白，鎏金色瞳孔，鼻梁上掛著藍色銀光的眼鏡，左手捧著一個金色厚書，右手拿著一只金邊毫筆的小孩。
小孩露出無奈的表情，“謝應遲，你太讓我失望了……”
小孩突然歪頭看向被謝應遲擋在身後的沈如婳，打量著她：“不過……也不能全怪你，誰能想到一個普普通通的惡毒女配……會能覺醒了…………”
小孩眉梢一挑，很快又朝沈如婳露齒一笑，“早知道我就應該把你寫的更討人厭一些，或許是你長的有點漂亮，我應該再把你寫的醜一點！”
沈如婳清楚地看見小孩眼底對她的厭惡和深深惡意。
無名的惶恐在心底蔓延，她面色蒼白，顫聲問：“你……是誰？”
她話落，小孩譏笑一聲，眨著彎彎的眼睛：“我啊，你應該已經猜到了啊。”
“我當然是這個世界的創造者，你的造物主……也可以說……是這個世界的天道，你也可以叫我……書靈。”書靈雙手撐開，露出得意的笑容。
它狂恣的聲音回蕩在整個洞穴之中。
“如今，你們這個世界的劇情出現了嚴重偏差，我才發現……你沈如婳本該是惡毒女配的命運……卻被偷偷的換了命……本該是惡毒女配的命……你竟然得到了女主的命運……這實在是太亂了。”書靈搖晃著右手的金毫筆，道：“所以我得趕緊改變劇情。”
“所以……你要殺了我？”沈如婳指尖按進肉中，額間生出密密的汗，她盯著書靈問。
“不，我現在已經殺不了你了，因為你已經成功讓男主和女主動了心，我是想殺你，但必須讓男女主不再喜歡你才行……況且你本就是個惡毒女配，在故事中起著重要的部分，你得按照惡毒女配的結局去死才行。”書靈微微彎腰，用藐視眾生的眼神笑看她。
“沈如婳，你也該履行你惡毒女配的任務了……掰正劇情，讓男女主厭惡你……然後按命定的結局死去！”
書靈惡毒的話語如同幽風在耳邊呼嘯，傳進她的耳中。
沈如婳目光不偏不倚，突然盯在它手中的金書上：“倘若，我偏不聽你的話呢？”
書靈鎏金的眸子閃出浮光，動了動手中的金書，唇角勾了起來：“你當然可以試試違背我，但你的一切都是我賦予的，只要我手中的筆在金書上隨便一寫，你就能沒半條命……可你若是好好聽話，幫助我把劇情重新回歸軌道上……我可以考慮讓你的結局好一點。”
沈如婳手心攥緊，低低地苦笑了幾聲，淚水順著她的頜骨滴滴答答落在地上，流進了石縫中，被地上的塵埃迅速吸納，直到消失。
沈如婳雙眸通紅，她恨不得上前撕了眼前的書靈，面色艴然道：“我偏不如你所願，我偏要好好的活！”
書靈眸中露出一絲假意的心疼，嘖嘖嘆了兩聲，將金毫筆抵在了她脆弱的下顎上，嘆道：“沒辦法，這就是你們生來的命啊，沈如婳，你就該認命。”
認命？
沈如婳的心在顫抖，她不會認命的，她永遠都不會認命！
她盯著書靈手中的金書，在書靈洗腦般告訴她所謂的認命時。
沈如婳遽然起身，奪掉書靈手中毫筆，將其撞到後又奪了它手中的金書，飛快地朝山洞外跑去。
被她撞倒的書靈沒有慌張，慢慢站起身，不屑一笑。
書靈扭頭對身後神色空洞的謝應遲道：“你說她是不是傻啊？難道以為毀了金書就能改變一切嗎？你們都錯了……金書是毀不掉的。”
謝應遲赤紅的雙眸緩緩閉了閉，泛白的拳頭無力地垂下。
良久，他嗓音幹啞道：“我可以按你的要求繼續修煉入神……但在此期間……你不能阻止我喜歡她………”
書靈微微蹙眉，半響終於答應。
反正謝應遲這邊它是不擔心的，只要謝應遲按照劇情成功飛升成神，那自會拋棄世間情愛。
倒是贏浮水那邊……它得下點功夫了……
望向沈如婳逃離的方向，書靈突然笑著對謝應遲說：“沈如婳的秉性太要強了，總得讓她明白天道的厲害……才能讓她乖乖回來聽我的話……你放心我不殺她……但卻要讓她吃點苦頭才行。”
書靈指尖一點，淡淡的金光浮現天空，不過多時，謝應遲看見洞外的天色發生了變化。
天空飄落的雪花驟然停在半空之中，原本晴空朗朗的天色中陡然烏雲翻滾，在銜接著天與地處，一抹紫色的電光隱隱沖破雲霄。
謝應遲皮下的血的一點點冰涼，瞳孔劇烈縮動，像是意識到什麽，他徬徨失措地站起身，腳步跌跌撞撞朝洞外跑去。
*
沈如婳跑到洞穴外數十裏一處河邊，她手指顫抖地掀開金書。
金書上的每一頁，每一句…清清楚楚記錄著許多人一生該有的命運……
一個小孩子從出生時家人歡喜，到何時何分必須因為怎樣的事情夭折……
一個原本心底良善之人，必須經歷家破人亡，歹人欺騙……愛人負心…最後入魔黑化，結局是死於男主劍下………
一個從小樂觀善良的小姑娘，最後死在了瘟疫中……
兩個自幼青梅竹馬的戀人……最後一個變心…另一個苦苦挽回，最後郁郁而終……
他們有的被定義為炮灰，有的被定義為路人甲，有的被定義為惡毒女配…惡毒男配……
沈如婳指尖哆哆嗦嗦地將書頁掀到屬於惡毒女配的那張。
她清楚看到自己原本被定義的一生。
她出生患有暴躁癥，性格跋扈，目中無人…為全宗門懼怕且厭惡……
她致力於一生都在拆散男女主，最後死於男女主劍下……
沈如婳淚水一滴滴掉落的金書上，被金書上的光消弭。
她痛苦到不願意相信這破書上的事實，雙手顫著掩面而泣。
過了很久，她才繼續往下看。
可她卻清楚看到金書上記錄的……自己母親的生平一生。
仗義執劍俠女……厭惡被寓言是惡人的女兒。
那行本該記錄她人生軌跡的金色字跡上卻覆蓋了鮮紅的字跡……
那是書中人物未按照劇情設定發展下去發生的文字改變……
而她清楚看見她母親改變的那一行。
林千月於某年某月某日十刻，下山為女兒購買生辰禮，而後返回的途中…遇到魔物襲擊村民…在救人途中與魔物同歸於盡……
而送她的那件生辰禮，早在路上被魔氣摧毀。
【如婳，你別難過了…你難過我也好難過………】金回感受到她識海劇烈的晃動，不禁哽咽道。
沈如婳指尖捏緊書頁，不可置信地盯著書上看。
原來…那個女人也是想過給她買生辰禮物的嗎………
她終於控制不住彎下身子，淚水如墜落的珍珠滴落在腳下。
好半響，她才努力恢覆情緒，用袖子一點點擦去眼中的淚。
沈如婳揚起腦袋，扯出一抹笑來：“我不難過了…不難過了……我們現在不是出來嗎……這金書就在我手中……一切都可以改變了。”
她抓著書頁的指尖捏緊，毫不猶豫地將金書撕毀。
幾張張紙頁被撕破的瞬間化作澱粉消失。
撕拉聲不停響徹空寂的河邊。
不知過了多久，她雙臂因用力而酸澀發麻，金書上的最後一張紙頁終於被她摧毀。
可還未等她喜極而泣，原本消失的金書又一點點在她面前覆原。
本折斷的金毫也覆原了。
沈如婳面中的血色一點點褪去，之後她又不甘心地嘗試火燒，水侵，法術摧毀……
無數的方法都嘗盡了，金書就是不毀不滅。
哪怕她將金書拋了，金書也能很快重新出現在面前。
沈如婳終於知道，那書靈為何會用嘲諷不屑的眼神看她。
沈如婳仰起頭，凝望著從頭頂落下的雪花，雪花掉入她冰涼的指尖上，很快融化在肌膚上。
“難道就沒有…改變的辦法了嗎………”
沈如婳頹然地坐在地上，正想著再試試別的法子，天邊一道轟鳴雷聲突然響起。
【如婳，你看那個是什麽！】識海內的金回突然提高了聲音。
沈如婳擡眼望向頭頂的天，當看到天空中那數道紫色的電鳴，她的血液仿佛也涼到了骨子裏。
沈如婳睜大了瞳孔，難以置信道：“天劫……我的天劫？”
不可能……她的天劫怎麽可能會這個時候出現？
修士天劫……大都五百年才會出現一次……
她的天劫怎麽會這個時候出現？
【如婳，你快看金書上的內容！】金回道。
沈如婳連忙翻開金書，看見自己的生平中原本沒有的一處，竟莫名多了一行今日歷劫之苦。
天空雷鳴聲越來越大，風聲刺骨。
沈如婳合上書，盯著書上的字淒然一笑：“它現在不能殺我……但卻可以讓我丟掉半條命……它是想讓我爬回去低頭認錯…好服從它的安排……”
“我不會認輸的，不就是天劫嗎，我不怕。”沈如婳盯著陰暗天空上如蜈蚣的紫電。
金回鳥心一哽，難受道【可是你的修為遠未達到要經歷這樣的天劫……這天劫太強…足足需要經歷五百道雷電劈身的痛苦，就算是元嬰上期修士也未能成功挺過來…你若是挺不過……可會比死還痛苦】
可能會靈根盡毀，五識皆喪，筋骨盡斷……
【不過……既然該來的還是會來，金回會保護你的。】小鳥堅定道。
轟鳴聲愈發震耳，雲層翻湧，那道紫電也愈來愈大，大到仿佛給天空劈開了一個血盆大口。
紫電的亮照到下界，紫色的光芒頃刻掃射大地，不過片刻，無數紫色的雷火如雨般墜落在大地上，它們紛紛朝沈如婳的方向而來。
沈如婳立刻抽出了識海內的不死槍，長槍抵在身前，她念動法訣，為自己做了一個護體罩。
可是那雷電的力量遠比她的法罩強上百倍，不過幾秒，紫色的雷電便將金色的法罩劈開一個口子，閃電飛速穿進一道又一道劈打在少女單薄的身上。
沈如婳裙下逐漸滴血，她的身體被電到發麻，才五道雷電便讓她體會到劇烈的疼。
這疼深入骨髓，電流仿佛竄進她的骨肉中，化作成千上百的齒蟲啃咬著她。
沈如婳跌坐在地上，死死咬著滲血的唇，她半撐著豎立不到的不死槍，腳上加力站起來。
“我才不怕你！我是不會……不會死的！”沈如婳擦去嘴角的血。
從前她總是依靠法器……現在沒了法器，她也可以靠自己，踏出一條生路來！
她咬著牙，將法力註入不死槍內，在一道閃電劈來時，長槍朝半空中刺去，頓時，紫電與金光相擊，在半空中爆發出劇烈的振動，霎時將閃電劈斷。
她的不死槍成功為她抵擋一道天劫，可不容她喘息，隨之而來的雷電更加強盛。
沈如婳雙手死死抵住不死槍，強烈的電鳴震得她開始耳鳴眼花。
一道劈天雷如盤龍朝她襲來，撞過不死槍，直沖進她的身體。
沈如婳覺得腹部像是被什麽東西狠狠攪碎了一樣，她口中湧出很多血。
鮮血很快侵染了她紫色的裙袍，她的四肢失去力氣，重重地倒在地上。
看到沈如婳氣息虛弱，可天劫絲毫沒有一絲動容繼續朝少女劈過去。
金回低沈良久，突然道【如婳……我的使命到了…我將無所保留地全部奉獻自己……替主人保護你……】
沈如婳瞳孔驟顫，識海內小鳥的話讓她忽然的不安，沈如婳咬著牙試圖站起來。
“區區天劫……本姑娘才不怕…金回…我不管你從前的主人是誰…你現在的主人是我！我不允許你幫我！你不許出來！”她嗓音沙啞無力地命令。
可識海內的金回只是淺淺一笑【如婳，我的存在本就是為你而生…為你而死的……】
沈如婳覺得有什麽東西從她的識海中沖出來了。
金光擋在她面前一點點變化成一只展翅的大鳥。
她從未見過金回這麽大的模樣，曾經小巧翅膀變得挺直碩大，化為周身帶著金色火光，金色翅羽的鳳凰。
金回將她的身子全部包裹住，吐出一團團火焰與天劫對抗。
一道道天劫精準的劈下，打在金回的身上。
沈如婳看到金回身上那金色漂亮的翅羽在一點點飄落化散。
她踉蹌著站起身，伸出手想拽回金回，可金回卻踢開她的手，展開翅膀飛向了如巨獸吞噬蒼生的天中。
金回在天上為她擋了足足百道，那鉆心的雷劫一道道劈下，金鳥的身體就透明一些。
在沈如婳撕心力竭的喊聲中，第一百零三道雷劫劈落。
在天上的鳳凰鳥兒發出一絲響徹雲霄的悲鳴聲。
頃刻，鳳凰鳥的羽毛便如雪花一樣紛紛飄落。
“金回！”沈如婳大叫一聲。
她腳步不穩地跑向鳥兒墜落的地方，伸手想接住墜落的金回。
可金回在掉落她手心的一瞬，頓時化作無數金色的瑩光點消散。
她的手中變得空落落的。
淚水止不住決堤而下，她眼神茫然地看向金回飄散的天空。
金回最後的聲音依舊在耳邊安慰她。
【如婳，別哭噢，我本是主人挖掉肋骨所化的鳥兒……為救你而來，我不會消失的，只是回到主人身上…我會變成主人的一份同他保護你………】
小鳥的聲音如雪花落入寒潭，驟然消散在雪地中。
而天劫還在持續，沈如婳努力收起悲痛，繼續與天劫對抗。
很快，她的衣裙已經被血浸透。
謝應遲過來時，被眼前的驚住，他看到倒在血泊中的少女，即使渾身傷痕，一只手還在死死攥住手中的長槍試圖爬起來。
書靈的身影很快出現，手指一揮，金毫和金書重新回到了他的手中。
書靈盯著地上還在垂死掙紮的沈如婳笑道：“還剩五十道哦，告訴你一聲，如果你要硬挨下去，我不會讓你死……但你會徹底靈根毀掉……你願意嗎？”
“求我吧，只要你願意認命配合我恢覆原本的劇情……我就把天劫去掉。”
沈如婳吞下血沫，手指更加攥緊長槍，她闔上眼，什麽也不願說。
“你夠了！收回天劫！”謝應遲拔劍便要朝書靈刺去，可饒是如今修為比天高的他，一樣被書靈輕而易舉掐了起來。
書靈眸中露出不解，“我就不明白了，她一個惡毒女配有什麽好值得你們喜歡的？”
謝應遲望著地上被雷電擊打痛苦的沈如婳，淚水一滴滴落下。
他顫著唇道：“她值得…是我不值得……”
該死的人……應該是他啊………
*
金回飄散的金色瑩光飄到相隔千裏的黑潭中。
一個渾身沾染血汙被困於潭底的身影正跪坐在深潭底。
鮫人緊闔的眼皮抖動，像是陷入了什麽恐怖的噩夢中。
那些飄過來時瑩光點化作一個透明的鳥兒，鳥兒虛弱地呼喚他：“主人……你快醒醒啊……”
陷入夢魘的鮫人終於睜開了眼，贏浮水目光空洞了一瞬，當看到金回透明的身影時，他怔了怔，喃喃道：“你……回來了…”
【金回完成了最後保護如婳的任務，但如婳尚還在危險中，主人快去救她】
小鳥話音飄落，透明的身影再次化為無數金點，金點聚集在贏浮水手中，最後化為一個白色的骨頭。
骨頭很快融進了鮫人的身體中。
贏浮水擡眼，看到頭頂浮霧中映射的畫面，他的心臟頓時如刀攪動，恨意蔓延到了骨髓。
他匆忙地想沖出去，卻無論如何也逃脫不掉此處的禁制。
一道黑氣從暗處飄過，在他的周身飛轉，黑氣發出滲人的笑意：“怎麽？你想出去……出去救她…你自己現在都被困在前世的夢魘之中…每日承受前世噩夢折磨，自身難保了，你有什麽辦法出去？”
贏浮水的瞳孔時而被黑氣吞噬，他努力保持片刻清醒，拿著染血的望水簪不停朝體內刺去。
直到刺出一個血洞，疼痛讓他意識清醒片刻，贏浮水蒼白的面色扯出一抹笑。
他眼底血紅，嗓音發啞道：“你怎知…我沒辦法………”
話落，他掌心突然聚集妖力朝自己的心口打去。
頭頂的黑氣瞬間明白鮫人要做什麽，語氣慌亂。
“你瘋了！寧可魂體離身也要去救她？”
鮫人的魂魄離身，離開前，他最後看了眼身體上漂浮的黑氣，問它。
“你是我的心魔……難道不知我對她的執念多深嗎？”
作者有話說：
快結局了，好開森～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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◎“你是我的心魔……難道不知我對她的執念多深嗎？”◎
沈如婳好像被困在一個噩夢中。
在夢中, 她四周一片漆黑沈寂，她站在一塊礁石上，四周窈冥，陸續出現許多她熟悉的面孔。
她先看到的是一個白衣纖細的身影背對著她, 白色衣袂在暗處飄然, 墨發垂肩。
沈如婳腳步頓了一下, 帶著不安和好奇的清徐踏向一步，問那個背對著她的人影：“你……是誰？”
話音剛落，背對著她的身影似乎顫了一下，緩緩轉過身來。
黑暗中，一張熟悉卻又陌生的臉映入她的眼底。
那女子朝她粲然一笑，緩緩朝她伸出了手。
女子的這個動作讓沈如婳身子微抖, 她腳步後退一步不敢再看面前年輕的女子。
她已經沒有夢到這個女人了，為何現在夢到了。
耳邊響起女子的聲音, “小婳，阿娘給你買……”
女子的話未說完, 倏然斷了。
黝黑的環境中, 靜的可怕，沒有一絲聲音。
沈如婳猛然擡頭，眼神在四處看了看, 卻再見不到那個女人的聲音。
直到另一個突兀的聲音驀地響起，沈如婳轉過身, 眼前出現的竟是已經死去很久的小師弟……臨越。
臨越正朝她露齒一笑，眼中帶著淚道：“師姐，你原諒我吧……”
很快, 臨越的身影越來越暗, 直到融進黑暗再也看不見。
而後, 她身後又響起了另一道聲音。
那聲音帶著悲痛道：“我做了錯事，我傷害了愛人…背叛了師門……”
沈如婳扭過頭，看到的是愈林那張悲痛欲絕的身影，青年抱著腦袋，身影也很快消失。
一股恐慌感蔓延四肢，沈如婳試圖朝四處跑，她想沖出黑暗，最後一道帶著柔和笑意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。
“我的閨女啊，別跑太快了，摔了可怎麽辦吶。”
沈如婳猛然轉過身，看見沈樹之那張帶著柔笑的眼神。
她的眼眶開始濕潤，她急促地想沖過去抱住沈樹之，告訴老頭，她好想他……
可是當她沖過去的那一瞬，連老頭也消失了。
無助和惶恐，就如同眼前看不到盡頭的黑暗一樣讓她害怕……
另一道聲音再次響起。
【如婳，你別怕，金回會始終保護你的】
沈如婳猝然擡頭，頭頂那只金色透明的小鳥飛舞著翅膀在她周身旋轉，為她帶來一絲亮光。
她剛激動一笑，可金回也突然化作泡影消散。
謝應遲卻出現在她面前，看到青年的那一刻，沈如婳想到謝應遲做過的事，她目露厭惡道：“你別過來！你殺了爹爹……現在是不是還要殺了我……”
沈如婳後退一步，跌坐在地上。
謝應遲試圖觸碰她的手指停在半空中，青年沈默了半響，嗓音透著暗啞：“如婳……這樣的師兄很快就不會讓你……害怕了。”
他這話是什麽意思？
沈如婳擡眼，看見謝應遲的身影也消失了。
隨之在她面前出現的是贏浮水。
鮫人俯下高大的身軀，冰涼的指尖輕輕觸碰她臉頰上落下的淚水。
雖然是夢，那熟悉的清香依舊在夢中環繞著她。
沈如婳擡眼對上鮫人碧清的眼眸，窺見他眼底溢滿的濃烈愛意。
“贏浮水……你在哪兒？”沈如婳下意識拽住他的袖子。
贏浮水唇角彎出一抹淺淺的弧度，鮫人並未答話，俯身親吻在她的指尖上。
指尖上覆上一抹溫熱的觸感，可下一秒，那觸陡然消失。
鮫人的身影也在她眼前不見了。
頭頂的暗光中浮現一抹亮光，亮光消去了周圍的黑暗，將她帶了出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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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如婳驀地睜開眼。
發現此刻並不在輕舟上，她正睡在一個石床上，周圍是漆黑寂靜的石壁，擺放簡單的木桌和蠟。
她處在一個構造覆雜的洞穴內，洞穴周圍有無數個洞口，不知那一個是出口。
識海內響起熟悉的聲音，連續多月沈睡的金回在此刻醒了過來。
金回的聲音虛弱中帶著急促道【如婳，出口在最左側洞穴，謝應遲現在正在右側洞穴中。】
沈如婳沒有猶豫，謝應遲如今不知依靠了什麽修為遠比此前還要厲害，她此刻待在謝應遲身邊一刻，便覺得危險。
沈如婳屏息凝神，正小心地想朝左側洞穴出去時，忽然聽到右側洞穴中清晰的對話聲。
是那團黑氣在與謝應遲說話。
沈如婳實在好奇那團黑氣究竟是什麽，她小心地靠近右邊洞穴，竟在那洞穴之中看到謝應遲在與一個穿著金色奇異服飾的小孩說話。
“你不該喜歡她的。”那黑氣化成的小孩背對著謝應遲，嗓音尖細帶著銳氣道。
謝應遲脊背頹然地坐在地上，聞言，青年脊背微垂，發出一聲古怪的笑意，道：“不該喜歡她………”
“那你覺得我應該喜歡誰……贏浮水嗎？”謝應遲嗤笑著，握成拳的手心生出一團黑氣，倏然打在一旁的石壁上。
砰地幾聲碎石聲濺落，灰塵滿洞，石壁上很快出現一個深坑。
謝應遲怒目切齒道：“我的一切不幸都是拜你所賜！”
“拜我所賜？謝應遲我給你的無上榮耀可是旁人都未曾有的呢，他們所有人的存在不過都是我給你成功的上路石……你別不知足了。”小孩彎身，稚嫩的小手拍在謝應遲的肩上，替他拍了拍肩上的灰塵。
“你可是男主啊，要什麽美人沒有？除了沈如婳……你想要什麽……我都可以幫你實現。”小孩發出幾聲笑，語氣誘惑地說。
那笑聲尖銳可怖，須臾驟停。
“喲，你醒了啊。”小孩的眼神看向洞外。
【如婳，它發現我們了，快跑！】
一道黑氣從洞穴內朝她沖過來，沈如婳腳步後退，加快朝前跑。
可那黑氣遠比她的速度快，很快就朝她沖過來。
在沈如婳以為這次會被黑氣殺死時，謝應遲迅速擋在了她面前。
青年冷聲對黑氣道：“你若敢傷她，我便自戕。”
謝應遲話音一出，黑氣果然停下了，很快落在地上，幻化成一個紅唇齒白，鎏金色瞳孔，鼻梁上掛著藍色銀光的眼鏡，左手捧著一個金色厚書，右手拿著一只金邊毫筆的小孩。
小孩露出無奈的表情，“謝應遲，你太讓我失望了……”
小孩突然歪頭看向被謝應遲擋在身後的沈如婳，打量著她：“不過……也不能全怪你，誰能想到一個普普通通的惡毒女配……會能覺醒了…………”
小孩眉梢一挑，很快又朝沈如婳露齒一笑，“早知道我就應該把你寫的更討人厭一些，或許是你長的有點漂亮，我應該再把你寫的醜一點！”
沈如婳清楚地看見小孩眼底對她的厭惡和深深惡意。
無名的惶恐在心底蔓延，她面色蒼白，顫聲問：“你……是誰？”
她話落，小孩譏笑一聲，眨著彎彎的眼睛：“我啊，你應該已經猜到了啊。”
“我當然是這個世界的創造者，你的造物主……也可以說……是這個世界的天道，你也可以叫我……書靈。”書靈雙手撐開，露出得意的笑容。
它狂恣的聲音回蕩在整個洞穴之中。
“如今，你們這個世界的劇情出現了嚴重偏差，我才發現……你沈如婳本該是惡毒女配的命運……卻被偷偷的換了命……本該是惡毒女配的命……你竟然得到了女主的命運……這實在是太亂了。”書靈搖晃著右手的金毫筆，道：“所以我得趕緊改變劇情。”
“所以……你要殺了我？”沈如婳指尖按進肉中，額間生出密密的汗，她盯著書靈問。
“不，我現在已經殺不了你了，因為你已經成功讓男主和女主動了心，我是想殺你，但必須讓男女主不再喜歡你才行……況且你本就是個惡毒女配，在故事中起著重要的部分，你得按照惡毒女配的結局去死才行。”書靈微微彎腰，用藐視眾生的眼神笑看她。
“沈如婳，你也該履行你惡毒女配的任務了……掰正劇情，讓男女主厭惡你……然後按命定的結局死去！”
書靈惡毒的話語如同幽風在耳邊呼嘯，傳進她的耳中。
沈如婳目光不偏不倚，突然盯在它手中的金書上：“倘若，我偏不聽你的話呢？”
書靈鎏金的眸子閃出浮光，動了動手中的金書，唇角勾了起來：“你當然可以試試違背我，但你的一切都是我賦予的，只要我手中的筆在金書上隨便一寫，你就能沒半條命……可你若是好好聽話，幫助我把劇情重新回歸軌道上……我可以考慮讓你的結局好一點。”
沈如婳手心攥緊，低低地苦笑了幾聲，淚水順著她的頜骨滴滴答答落在地上，流進了石縫中，被地上的塵埃迅速吸納，直到消失。
沈如婳雙眸通紅，她恨不得上前撕了眼前的書靈，面色艴然道：“我偏不如你所願，我偏要好好的活！”
書靈眸中露出一絲假意的心疼，嘖嘖嘆了兩聲，將金毫筆抵在了她脆弱的下顎上，嘆道：“沒辦法，這就是你們生來的命啊，沈如婳，你就該認命。”
認命？
沈如婳的心在顫抖，她不會認命的，她永遠都不會認命！
她盯著書靈手中的金書，在書靈洗腦般告訴她所謂的認命時。
沈如婳遽然起身，奪掉書靈手中毫筆，將其撞到後又奪了它手中的金書，飛快地朝山洞外跑去。
被她撞倒的書靈沒有慌張，慢慢站起身，不屑一笑。
書靈扭頭對身後神色空洞的謝應遲道：“你說她是不是傻啊？難道以為毀了金書就能改變一切嗎？你們都錯了……金書是毀不掉的。”
謝應遲赤紅的雙眸緩緩閉了閉，泛白的拳頭無力地垂下。
良久，他嗓音幹啞道：“我可以按你的要求繼續修煉入神……但在此期間……你不能阻止我喜歡她………”
書靈微微蹙眉，半響終於答應。
反正謝應遲這邊它是不擔心的，只要謝應遲按照劇情成功飛升成神，那自會拋棄世間情愛。
倒是贏浮水那邊……它得下點功夫了……
望向沈如婳逃離的方向，書靈突然笑著對謝應遲說：“沈如婳的秉性太要強了，總得讓她明白天道的厲害……才能讓她乖乖回來聽我的話……你放心我不殺她……但卻要讓她吃點苦頭才行。”
書靈指尖一點，淡淡的金光浮現天空，不過多時，謝應遲看見洞外的天色發生了變化。
天空飄落的雪花驟然停在半空之中，原本晴空朗朗的天色中陡然烏雲翻滾，在銜接著天與地處，一抹紫色的電光隱隱沖破雲霄。
謝應遲皮下的血的一點點冰涼，瞳孔劇烈縮動，像是意識到什麽，他徬徨失措地站起身，腳步跌跌撞撞朝洞外跑去。
*
沈如婳跑到洞穴外數十裏一處河邊，她手指顫抖地掀開金書。
金書上的每一頁，每一句…清清楚楚記錄著許多人一生該有的命運……
一個小孩子從出生時家人歡喜，到何時何分必須因為怎樣的事情夭折……
一個原本心底良善之人，必須經歷家破人亡，歹人欺騙……愛人負心…最後入魔黑化，結局是死於男主劍下………
一個從小樂觀善良的小姑娘，最後死在了瘟疫中……
兩個自幼青梅竹馬的戀人……最後一個變心…另一個苦苦挽回，最後郁郁而終……
他們有的被定義為炮灰，有的被定義為路人甲，有的被定義為惡毒女配…惡毒男配……
沈如婳指尖哆哆嗦嗦地將書頁掀到屬於惡毒女配的那張。
她清楚看到自己原本被定義的一生。
她出生患有暴躁癥，性格跋扈，目中無人…為全宗門懼怕且厭惡……
她致力於一生都在拆散男女主，最後死於男女主劍下……
沈如婳淚水一滴滴掉落的金書上，被金書上的光消弭。
她痛苦到不願意相信這破書上的事實，雙手顫著掩面而泣。
過了很久，她才繼續往下看。
可她卻清楚看到金書上記錄的……自己母親的生平一生。
仗義執劍俠女……厭惡被寓言是惡人的女兒。
那行本該記錄她人生軌跡的金色字跡上卻覆蓋了鮮紅的字跡……
那是書中人物未按照劇情設定發展下去發生的文字改變……
而她清楚看見她母親改變的那一行。
林千月於某年某月某日十刻，下山為女兒購買生辰禮，而後返回的途中…遇到魔物襲擊村民…在救人途中與魔物同歸於盡……
而送她的那件生辰禮，早在路上被魔氣摧毀。
【如婳，你別難過了…你難過我也好難過………】金回感受到她識海劇烈的晃動，不禁哽咽道。
沈如婳指尖捏緊書頁，不可置信地盯著書上看。
原來…那個女人也是想過給她買生辰禮物的嗎………
她終於控制不住彎下身子，淚水如墜落的珍珠滴落在腳下。
好半響，她才努力恢覆情緒，用袖子一點點擦去眼中的淚。
沈如婳揚起腦袋，扯出一抹笑來：“我不難過了…不難過了……我們現在不是出來嗎……這金書就在我手中……一切都可以改變了。”
她抓著書頁的指尖捏緊，毫不猶豫地將金書撕毀。
幾張張紙頁被撕破的瞬間化作澱粉消失。
撕拉聲不停響徹空寂的河邊。
不知過了多久，她雙臂因用力而酸澀發麻，金書上的最後一張紙頁終於被她摧毀。
可還未等她喜極而泣，原本消失的金書又一點點在她面前覆原。
本折斷的金毫也覆原了。
沈如婳面中的血色一點點褪去，之後她又不甘心地嘗試火燒，水侵，法術摧毀……
無數的方法都嘗盡了，金書就是不毀不滅。
哪怕她將金書拋了，金書也能很快重新出現在面前。
沈如婳終於知道，那書靈為何會用嘲諷不屑的眼神看她。
沈如婳仰起頭，凝望著從頭頂落下的雪花，雪花掉入她冰涼的指尖上，很快融化在肌膚上。
“難道就沒有…改變的辦法了嗎………”
沈如婳頹然地坐在地上，正想著再試試別的法子，天邊一道轟鳴雷聲突然響起。
【如婳，你看那個是什麽！】識海內的金回突然提高了聲音。
沈如婳擡眼望向頭頂的天，當看到天空中那數道紫色的電鳴，她的血液仿佛也涼到了骨子裏。
沈如婳睜大了瞳孔，難以置信道：“天劫……我的天劫？”
不可能……她的天劫怎麽可能會這個時候出現？
修士天劫……大都五百年才會出現一次……
她的天劫怎麽會這個時候出現？
【如婳，你快看金書上的內容！】金回道。
沈如婳連忙翻開金書，看見自己的生平中原本沒有的一處，竟莫名多了一行今日歷劫之苦。
天空雷鳴聲越來越大，風聲刺骨。
沈如婳合上書，盯著書上的字淒然一笑：“它現在不能殺我……但卻可以讓我丟掉半條命……它是想讓我爬回去低頭認錯…好服從它的安排……”
“我不會認輸的，不就是天劫嗎，我不怕。”沈如婳盯著陰暗天空上如蜈蚣的紫電。
金回鳥心一哽，難受道【可是你的修為遠未達到要經歷這樣的天劫……這天劫太強…足足需要經歷五百道雷電劈身的痛苦，就算是元嬰上期修士也未能成功挺過來…你若是挺不過……可會比死還痛苦】
可能會靈根盡毀，五識皆喪，筋骨盡斷……
【不過……既然該來的還是會來，金回會保護你的。】小鳥堅定道。
轟鳴聲愈發震耳，雲層翻湧，那道紫電也愈來愈大，大到仿佛給天空劈開了一個血盆大口。
紫電的亮照到下界，紫色的光芒頃刻掃射大地，不過片刻，無數紫色的雷火如雨般墜落在大地上，它們紛紛朝沈如婳的方向而來。
沈如婳立刻抽出了識海內的不死槍，長槍抵在身前，她念動法訣，為自己做了一個護體罩。
可是那雷電的力量遠比她的法罩強上百倍，不過幾秒，紫色的雷電便將金色的法罩劈開一個口子，閃電飛速穿進一道又一道劈打在少女單薄的身上。
沈如婳裙下逐漸滴血，她的身體被電到發麻，才五道雷電便讓她體會到劇烈的疼。
這疼深入骨髓，電流仿佛竄進她的骨肉中，化作成千上百的齒蟲啃咬著她。
沈如婳跌坐在地上，死死咬著滲血的唇，她半撐著豎立不到的不死槍，腳上加力站起來。
“我才不怕你！我是不會……不會死的！”沈如婳擦去嘴角的血。
從前她總是依靠法器……現在沒了法器，她也可以靠自己，踏出一條生路來！
她咬著牙，將法力註入不死槍內，在一道閃電劈來時，長槍朝半空中刺去，頓時，紫電與金光相擊，在半空中爆發出劇烈的振動，霎時將閃電劈斷。
她的不死槍成功為她抵擋一道天劫，可不容她喘息，隨之而來的雷電更加強盛。
沈如婳雙手死死抵住不死槍，強烈的電鳴震得她開始耳鳴眼花。
一道劈天雷如盤龍朝她襲來，撞過不死槍，直沖進她的身體。
沈如婳覺得腹部像是被什麽東西狠狠攪碎了一樣，她口中湧出很多血。
鮮血很快侵染了她紫色的裙袍，她的四肢失去力氣，重重地倒在地上。
看到沈如婳氣息虛弱，可天劫絲毫沒有一絲動容繼續朝少女劈過去。
金回低沈良久，突然道【如婳……我的使命到了…我將無所保留地全部奉獻自己……替主人保護你……】
沈如婳瞳孔驟顫，識海內小鳥的話讓她忽然的不安，沈如婳咬著牙試圖站起來。
“區區天劫……本姑娘才不怕…金回…我不管你從前的主人是誰…你現在的主人是我！我不允許你幫我！你不許出來！”她嗓音沙啞無力地命令。
可識海內的金回只是淺淺一笑【如婳，我的存在本就是為你而生…為你而死的……】
沈如婳覺得有什麽東西從她的識海中沖出來了。
金光擋在她面前一點點變化成一只展翅的大鳥。
她從未見過金回這麽大的模樣，曾經小巧翅膀變得挺直碩大，化為周身帶著金色火光，金色翅羽的鳳凰。
金回將她的身子全部包裹住，吐出一團團火焰與天劫對抗。
一道道天劫精準的劈下，打在金回的身上。
沈如婳看到金回身上那金色漂亮的翅羽在一點點飄落化散。
她踉蹌著站起身，伸出手想拽回金回，可金回卻踢開她的手，展開翅膀飛向了如巨獸吞噬蒼生的天中。
金回在天上為她擋了足足百道，那鉆心的雷劫一道道劈下，金鳥的身體就透明一些。
在沈如婳撕心力竭的喊聲中，第一百零三道雷劫劈落。
在天上的鳳凰鳥兒發出一絲響徹雲霄的悲鳴聲。
頃刻，鳳凰鳥的羽毛便如雪花一樣紛紛飄落。
“金回！”沈如婳大叫一聲。
她腳步不穩地跑向鳥兒墜落的地方，伸手想接住墜落的金回。
可金回在掉落她手心的一瞬，頓時化作無數金色的瑩光點消散。
她的手中變得空落落的。
淚水止不住決堤而下，她眼神茫然地看向金回飄散的天空。
金回最後的聲音依舊在耳邊安慰她。
【如婳，別哭噢，我本是主人挖掉肋骨所化的鳥兒……為救你而來，我不會消失的，只是回到主人身上…我會變成主人的一份同他保護你………】
小鳥的聲音如雪花落入寒潭，驟然消散在雪地中。
而天劫還在持續，沈如婳努力收起悲痛，繼續與天劫對抗。
很快，她的衣裙已經被血浸透。
謝應遲過來時，被眼前的驚住，他看到倒在血泊中的少女，即使渾身傷痕，一只手還在死死攥住手中的長槍試圖爬起來。
書靈的身影很快出現，手指一揮，金毫和金書重新回到了他的手中。
書靈盯著地上還在垂死掙紮的沈如婳笑道：“還剩五十道哦，告訴你一聲，如果你要硬挨下去，我不會讓你死……但你會徹底靈根毀掉……你願意嗎？”
“求我吧，只要你願意認命配合我恢覆原本的劇情……我就把天劫去掉。”
沈如婳吞下血沫，手指更加攥緊長槍，她闔上眼，什麽也不願說。
“你夠了！收回天劫！”謝應遲拔劍便要朝書靈刺去，可饒是如今修為比天高的他，一樣被書靈輕而易舉掐了起來。
書靈眸中露出不解，“我就不明白了，她一個惡毒女配有什麽好值得你們喜歡的？”
謝應遲望著地上被雷電擊打痛苦的沈如婳，淚水一滴滴落下。
他顫著唇道：“她值得…是我不值得……”
該死的人……應該是他啊………
*
金回飄散的金色瑩光飄到相隔千裏的黑潭中。
一個渾身沾染血汙被困於潭底的身影正跪坐在深潭底。
鮫人緊闔的眼皮抖動，像是陷入了什麽恐怖的噩夢中。
那些飄過來時瑩光點化作一個透明的鳥兒，鳥兒虛弱地呼喚他：“主人……你快醒醒啊……”
陷入夢魘的鮫人終於睜開了眼，贏浮水目光空洞了一瞬，當看到金回透明的身影時，他怔了怔，喃喃道：“你……回來了…”
【金回完成了最後保護如婳的任務，但如婳尚還在危險中，主人快去救她】
小鳥話音飄落，透明的身影再次化為無數金點，金點聚集在贏浮水手中，最後化為一個白色的骨頭。
骨頭很快融進了鮫人的身體中。
贏浮水擡眼，看到頭頂浮霧中映射的畫面，他的心臟頓時如刀攪動，恨意蔓延到了骨髓。
他匆忙地想沖出去，卻無論如何也逃脫不掉此處的禁制。
一道黑氣從暗處飄過，在他的周身飛轉，黑氣發出滲人的笑意：“怎麽？你想出去……出去救她…你自己現在都被困在前世的夢魘之中…每日承受前世噩夢折磨，自身難保了，你有什麽辦法出去？”
贏浮水的瞳孔時而被黑氣吞噬，他努力保持片刻清醒，拿著染血的望水簪不停朝體內刺去。
直到刺出一個血洞，疼痛讓他意識清醒片刻，贏浮水蒼白的面色扯出一抹笑。
他眼底血紅，嗓音發啞道：“你怎知…我沒辦法………”
話落，他掌心突然聚集妖力朝自己的心口打去。
頭頂的黑氣瞬間明白鮫人要做什麽，語氣慌亂。
“你瘋了！寧可魂體離身也要去救她？”
鮫人的魂魄離身，離開前，他最後看了眼身體上漂浮的黑氣，問它。
“你是我的心魔……難道不知我對她的執念多深嗎？”
作者有話說：
快結局了，好開森～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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